“喂,你还好吗?”
女人的声音穿破雨幕钻入耳朵里,男人费力地抬起沉重的脑袋。
黑暗中,她的金发似在泛着柔和的光。
他盯住眼前的一抹金色,苍白的指尖捏紧袖子,眼底有震惊,也有被拯救后闪烁的微光。
他果然还在。
莱拉松了口气,朝着男人伸出手:“跟我走吧,最近村子里很危险。”
女人伸来的手细腻白嫩,从指尖到她垂下来的金色发丝,都在告诉他,她一定出生于富裕的家庭。
见他没有动作,莱拉放软了声音:“最近村子里有野兽出没,你睡在这里太危险了,要是不介意,跟我走吧,我姑妈家有一处废弃的谷仓,你睡在那里至少能挡点雨。”
男人依旧没动,甚至没有吭声。
莱拉叹了口气,以为他不愿意跟自己走,正要再说两句,视野中的他缓缓撑着地面起身,从羊圈里爬出来。
“你...”
莱拉看了他一眼,什么也没说,扭头往家的方向走。
男人身形颀长,即便狼狈,脊背依旧绷得笔直,一双长腿分外惹眼。
姑妈家的谷仓收拾得干净,角落里堆着几捆干草。
莱拉从家里带来崭新的布巾递给他,又抱来一床新棉被与一杯温热的牛奶:“你先凑合一晚,明天我再想办法让你睡得能舒服一点。”
男人接过牛奶,碰到温热的杯壁,他终于有所动作,捡起地上的木棍,在干燥的泥地上一笔一划,写下两个字。
‘谢谢。’
莱拉愣了下,问:“你不会说话?”
男人点头,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。
莱拉沉默,很久才轻声说:“那你好好休息,明天我再来找你。”
说完,她轻手轻脚带上谷仓的门,留他一人待在温暖的谷仓。
次日一早,莱拉将昨夜冒雨遇见陌生男人的事告诉了姑妈凯瑟琳、康纳,还有父母。
对于莱拉不顾自身安危的行为,大人们沉下脸,严肃地训了她一通,责怪她不应该夜里孤身涉险,还敢轻易接触来路不明的人。
训训诫后,众人还是放心不下,跟着莱拉去了谷仓。
推开门,男人裹着被子蜷在干草堆上,一动不动。
凯瑟琳上前试探他的体温,惊呼一声:“他的体温很高!”
众人有些慌,毕竟最近瘟疫横行,谁也不清楚这个男人是不是也染上了瘟疫,纷纷往后退,商量着要把他丢去附近的森林里自生自灭,以免传染别人。
莱拉急忙上前:“不是疫病,疫病除了发热,浑身还会起满脓疮和红点,你们看他身上干干净净的,或许只是普通发热。”
凯瑟琳本也是心软的人,挤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丈夫,说:“我去请布莱恩先生过来看看。”
“以后你不能再冒险了。”
罗莉拍拍她的肩膀,语气严肃。
“我知道了妈妈。”
莱拉听话地点头。
“他只是简单的发烧,没有太大的问题。”
布莱恩先生取下听诊器,说。
所有人松了口气,康纳沉吟,说:“等他病愈了,我们再决定他的去留。”
“好。”
没有人反驳康纳的提议,包括莱拉。
之后的几天,给男人喂药的工作就落到了莱拉身上,她做得尽职尽责,每日按时送药送食,却从不多作逗留,也没有为他取名字。
因为,她深刻地记着西奥多的话。
一旦赋予某人名字,两人之间便会拥有斩不断的羁绊。
她很害怕,害怕再重蹈覆辙。
索性,给男人取名字这件事,就交由姑妈做主。
达里安。
这是凯瑟琳给他取的名字。
大概一周后,达里安的病症痊愈,精神也好了很多。
科迪和夏洛特年纪小,很好奇达里安面具下的脸。
所以小家伙们总想趁他不备摘掉他的面具,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,是丑陋?是平凡?还是英俊?
但次次都被莱拉拦下,她心里其实也好奇,他既然戴着面具,就代表他不愿意让人看见他的脸,所以从不多问。
“看来家里还是需要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男性。”
凯瑟琳靠在门框上,一边搅动怀里的面糊,一边欣赏达里安推着喂料车时健壮的身体。
莱拉凑到姑妈身边,随意扫了一眼。
达里安的身材确实不错,老旧松垮的衬衣也被他穿得格外有型,肩宽腰窄,袖子卷上去露出的半截臂膀结实有力,确实是干活的一把好手。
莱拉收回视线,问:“姑妈想留他到什么时候?”
凯瑟琳:“等采收季过了吧,毕竟康纳和你父亲年纪都大了,家里需要年轻的男人度过今年的采收季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
莱拉对于达里安的存在没什么兴趣,她回到阁楼,重新翻开桌上的书。
阁楼的小窗开着,偶尔吹来的风会带来鸡鸭鹅的叫声,莱拉的注意力被转移,探头往楼下看。
正好看到达里安笨拙地想要避开鹅群的攻击。
他手长腿长,躲避的动作显得笨重又好笑。
姑妈家的鹅群攻击力很强,当年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被大鹅咬过,咬得屁股都肿了,害得她那时候非常恐惧鹅一类的生物。
嘎嘎——
领头的大鹅张开翅膀在不停进攻,达里安双手抓着铁锨挡在面前,一步步后退,最后不知道是不是踩到了什么,他狼狈地跌倒,大鹅趁机扑上去,一嘴咬在他的胳膊上。
“噗嗤—”
莱拉忍不住笑出声。
她的笑声清脆,好不容易躲开大鹅的达里安循声抬头,戴着纯白面具的脸沐浴在阳光里,怪异得让人头皮发麻。
莱拉缩回房间,透过他,仿佛看见了西奥多。
“该死的。”
她懊恼地一拍脑袋,伸手把窗户合上,隔绝所有声音。
“你的胳膊被咬得很严重,过来,我给你擦点药。”
凯瑟琳喂完后院的猪崽,留意到达里安手臂上通红的印记,无奈地叹气:“瞧我这记性,忘记告诉你这群鹅攻击性很强了。”
达里安收回目光,将注意力放在胳膊上。
面对凯瑟琳释放出的善意,达里安没有拒绝,乖乖跟在她身后去擦药水。
离采收季还有不到一个月,日子慢下来。
莱拉偶尔会和达里安独处,相处中,发现他写在地上的字迹有点眼熟,像是在哪儿见过,却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“要去放牧吗?”
凯瑟琳挥动手里的木棍,朝三楼喊。
毛茸茸的金色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,莱拉撑住窗户,喊:“我这就来!”
她快步追上驱赶羊群的凯瑟琳,莱拉回头,果然,达里安也跟在后面,步伐很慢。
这几天的相处,她发现达里安有些傻气,就像现在,他一脚踩进草地里的牛粪,鞋底黏上褐黄的粪便,他慌忙踮脚蹦跳,想把脏东西甩远一点,却反倒溅到裤腿上。
莱拉扭头憋笑,凯瑟琳回头瞥了一眼,也跟着弯起嘴角。
羊群散在周围,莱拉蹲身薅了把草喂食小羊羔,偶尔扭头,达里安也抱着一只小羊羔坐在那里,背脊弯出漂亮的弧线。
咩咩——
走神的功夫,羊羔竟然在用脑袋顶她的小腿。
“坏家伙。”
莱拉一把给它抱起来,狠狠搓了把它的脑袋。
说来也奇怪,自从达里安出现后,村子里再也没出现过野兽的踪迹,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。
凯瑟琳在不远的地方对莱拉喊道:“莱拉,你和达里安先回家,我把最后几只羊赶进羊圈就回家。”
“好的姑妈!”
莱拉应了声,和达里安一前一后离开。
村子里的小路窄细,野草擦过裸露的脚踝,前方几个调皮的孩子追闹着朝她横冲直撞而来。
他们只顾着嬉闹,没有看见莱拉,撞得她向后踉跄几步。
莱拉的后背贴上属于男性的结实腰腹。
她低头,达里安的手扣在自己胳膊上,骨节分明,掌心的力道不轻不重,稳稳托住她,避免了一次意外发生。
再抬头,撞上他面具下的眼神,深邃黏腻。
周遭寂静,风声从耳边刮过去。
两人贴得很近,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洗衣皂的香味,温和的味道让莱拉的心跳暂时乱了一会儿。
反应过来,莱拉很快从他怀里跳开。
西奥多带来的心理阴影还存在,她暂时无法接受与异性贴得这样近,扭头就跑,留给达里安一个仓促单薄的背影,越跑越远。
达里安伸出的手悬在半空,手上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。
...
夜晚,莱拉放轻脚步声走向洗浴房的方向。
门没关,她随手推开,温暖的水汽扑面而来。
视线穿过朦胧白雾,她身体一僵。
达里安站在氤氲的雾气里,浑身赤裸。
透过朦胧的水汽,男人肩背宽阔,腰线利落收紧,腹肌线条分明,不算夸张却极具男性的力量感。
他微微弯腰,握住胯间尺寸可观的性器擦拭上面的水迹。
莱拉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,脸瞬间涨得通红,及时捂住嘴巴堵住了即将脱口的尖叫。
她慌忙转身想逃,不想脚下一滑,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,这次,她不得不痛呼出声。
达里安闻声穿过雾气,迈步过来,伸手想把她抱起来。
莱拉的视线缓慢上移,从男人紧绷的大腿落在他胯间不知什么时候勃起的男性器官上,她又惊又羞:“不要碰我!”
达里安动作一僵,伸出的手悬在半空。
莱拉忍着疼,一手撑地慢慢爬起来。
“嘶...”
她站定后,扶着腰一瘸一拐地往外走,背影显得慌乱,连掉在地上的肥皂都没顾得上捡。
达里安站在原地没动,赤裸的胸膛微微起伏。
昏黄的光落在面具上,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,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。
莱拉逃回房间,关上门才敢松气,后腰隐约传来钝痛。
她对着镜子撩起裙摆,尾椎处一片青紫。
手指往下一压,疼得她倒抽冷气龇牙咧嘴。
“痛死了。”
莱拉趴在床上,昨夜无意间撞见的画面怎么都忘不掉。
线条利落的肩背、冷白的皮肤上绷起的肌理,还有他胯间的东西...
为什么,为什么她会遇上这么尴尬的事?
莱拉抱紧被子,翻来覆去到天光微亮都没能顺利入睡。
...
清晨,莱拉拉开房门,不小心踢翻脚边的药膏。
“什么东西...”
她蹲下来,捡起压在药瓶下的纸条。
纸条上写着:‘对不起,昨晚吓到了你。’
笔迹生涩歪斜,显然是达里安留下的。
他还真是...
莱拉扶额闭眼,眼前全是达里安那具赤裸的男性躯体。
她懊恼地揉了把发烫的脸颊,弯腰拾起药膏,小声嘟囔:“奇怪的家伙。”
临近中午,莱拉才磨磨蹭蹭地来到客厅。
家里的大人们不知去了哪里,哪里都是静悄悄的。
踩上最后一级台阶,莱拉与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达里安碰了个照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