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战仍在继续。
阿尔缇诺拔出剑,向蜂拥而上的蛮族人砍去,有箭矢穿透他的手臂,弯刀劈开他的盔甲,但这些都无法阻止他的行动。男人双眸被鲜血浸透,看不清面前的战局,只有身体凭记忆一下下挥起兵刃。
他像头失去理智的野兽,即使浑身插满箭簇,躯干上布满狰狞的伤口,他依然在杀戮。
已经无所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,只要能挥动重剑,他就会无休止地砍下去,直到最后一个蛮族士兵也倒在他面前。
血肉横飞的战场上,马奶酒罐碎裂在地,与血水凝固在一起,篝火渐渐熄灭了,黑夜里剩下粗重的嘶吼声与兵器碰撞声。
露露坐在这片雪地上,愣愣望着那颗滚到她脚边的头颅。
和季星一样,连无法阖上的眼睛都一样。
她忽然意识到,自己的愿望实现了。她想要笑的,但声音不知为什么卡在喉咙里,只发出呜呜的哑音。
阿尔缇诺不是叛徒,她才是。
憎恨脚下无边无际的草地,憎恨自己与兄弟姐妹们格格不入的相貌,她想要逃离,于是拼命向草原外奔跑。
然而那里也无法容纳她,为她遮蔽风雨的坦桑城早已变成一座死城,自己彻底没有家了。
她哆嗦着,爬向冒独的尸体,拔出了他腰间的弯刀。
死亡。只有死亡。
她想着母亲模糊的面容,刀刃抵上了自己的脖子,少女手指无法控制地颤抖着,在奔赴死亡前的跑马灯里,有一幕刺痛了她的眼睛。
那个帝国女孩……阿尔缇诺和她是恋人吧……他不应该死在这里的……对,他还有家,还有人在等他。
在这场名为仇恨的纷争中,没有人能赢得胜利。她应该早些明白的,她应该阻止他的。
蛮族少女挣扎着爬起身,向着血腥味的源头走去,她用帝国语大喊阿尔缇诺的名字,声音淹没在北风中。
在这场无法回头的血路上,阿尔缇诺做好了赴死的准备。
身体早已失去知觉,疼痛被大脑自动隔断在外,他只剩下麻木地挥剑,剑锋破空刺入皮肉,胸前又多了一个红色刀尖,胸口大概是又多了个血洞吧。
他杀了多少蛮族?还能继续的……他的手还能动,眼睛彻底看不到了,没关系,那就一起下地狱吧。
海莉西,再等等我。
他吐出一口血,手臂脱力垂下去。这样的死状一定很糟糕,海莉西还能认出他吗?
腹部在流出什么东西,温热的,从他指尖涌出。
随着甲胄碎裂,不断有刀剑穿透他的身体,灰发男人终于支撑不住,屈膝跪倒在猩红的战场上,耳边只剩风声与铁器坠地的回响。他的视线却清晰起来,在那一刻看到了她的身影——
她挥剑落在他肩头,在地牢中强迫他成为她专属骑士。
她在极光下吻住他,答应了他仓促的求婚。
她用含泪的眼睛望着他,质问他为何总是这样不信任她。
泪水混着鲜血滑落,他的唇角微微上扬,终于走进了她的怀抱。
“未婚妻……我来赴约了。”
我走完了最后一步。
遥远的地平线上,忽然传来沉闷的马蹄声,依稀可听见冲锋的号角,大地震动起来,雪幕中慢慢露出一面鲜艳的红色战旗。
亲自骑马上阵的圣心骑士团首领举起了佩剑,她猛地压下剑柄,遥遥指向远东最后的战场。
“冲锋——”